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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饭(1 / 2)





  樱桃意识到自己在做梦。

  她的视角变得很低很矮,这是一个看所有人都需要仰视的角度,显然她是梦见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。

  有一个触感柔软的手掌温柔地牵着她的手,樱桃抬起头,看见手掌的主人正在和一个穿着舞蹈练功服的老师说话。

  舞蹈老师说:“樱桃真的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孩子,上次糖梅仙子的独舞她发挥得非常好,所以这一次四小天鹅的表演,我们也想让她参加。”

  樱桃听见自己说:“妈妈,阿桑姐姐也被选中了,我想和她一起表演。”她的声音软软甜甜的,撒娇撒的得心应手:“好不好嘛?”

  老师和妈妈都被她逗笑了。妈妈说:“好,都听你的,我们樱桃这么喜欢芭蕾舞,妈妈一定让你去参加所有你想去的表演。”

  樱桃说:“谢谢妈妈!妈妈你真好,妈妈我爱你。”

  妈妈轻轻拍拍她毛茸茸的小脑袋:“去和你阿桑姐姐玩去吧。”

  樱桃转过头,就看见一个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小姑娘站在舞蹈教室门口向她挥手。

  “樱桃,来!”女孩子不过十一二岁,头发向后梳成一个整整齐齐的发髻,身上还穿着舞蹈服没有换下,只在外面随意套了件校服外套。她神神秘秘道:“上次我跟你说的我们隔壁班的裴子明,你记得吗?”

  樱桃感觉自己的双脚像是灌了铅。她不肯走过去,也不肯撒开紧抓着妈妈的手,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压迫着她,慢慢将她推到阿桑面前去。

  樱桃双眼发涩。那股无形的力量好像强行抽离了她的精神和动作,她几乎要失声痛哭,但只能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阿桑身边坐下,用稚气未脱的声音说:

  “我记得!你说你喜欢他!”

  阿桑捂着嘴笑:“……他给我写情书啦!”

  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子,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呢?

  但在那样一个时刻,哪怕收到情书的并不是樱桃,她还是和阿桑一样兴奋极了:“真的吗?他都说什么了?”

  阿桑犹犹豫豫地说:“那我告诉你了,你回家可不能和你妈妈或者何奶奶讲哦!”

  樱桃特别郑重地点头:“我不告诉别人!”

  阿桑就凑近她,小声说:“他说这周末想和我一起去图书馆。樱桃,那我这周末就不和你玩了啊——你千万千万不要告诉你妈妈,也不许告诉何奶奶!”

  樱桃睁大眼睛:“你们这是要去约会了吗?”

  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来说,“约会”这个词显得既遥远又神圣。阿桑不太确定地点点头,又摇摇头,脸跟着红起来:“……这怎么就能算是约会了呢。”

  不,这就是约会了。樱桃在心里想,阿桑,后来那个周末,你和裴子明一起去了图书馆,晚上又一起去了小吃街,在那里他还偷偷牵了你的手。

  我知道的,我都知道的。我是你最好的朋友,你什么事情都不瞒着我。我被妈妈骂了,你总第一时间过来安慰我;你有了喜欢的人,我比你还要高兴还要兴奋——

  你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吗?

  樱桃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脱离出她的身体,高高向半空中飘去。她游荡着,俯视着坐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女孩们,满脸的泪水一滴一滴向着她们的头顶落下去。

  但她们无所察觉。

  -

  樱桃在剧烈的心悸中睁开双眼。

  她胡乱擦一把脸,发现自己满脸都是眼泪,再一转头,才看见连枕头也跟着湿了大半。

  樱桃沉沉地叹出一口气。

  那些过去的事情,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了。

  有几缕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,樱桃慢慢坐起身,看一眼床头的表,发现已经是上午八点钟。

  昨天下午应云航先走了,应云潜却留下来待了挺长时间。他和秦肃之带着樱桃组队打了几个联网的竞技类游戏,樱桃不熟悉操作,一直在拖后腿,后来就有点不想玩了。秦肃之给她点了晚餐外卖,继续和应云潜在外间打游戏,樱桃见他们两个似乎是有话要避着自己才能说,就从秦肃之那只有寥寥几本书的书柜里选出一本讲艺术鉴赏的画册,和晚餐一起端进了里屋。

  再后来……再后来她看书看着看着就困了,再一醒来就是现在。

  樱桃小心翼翼爬下床,进到办公室里间连通的卫生间里去洗漱。期间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身后的伤,发现红肿消了很多,但还是有许多处藤条留下的印子,用手一碰,还是疼。胸前的伤痛倒是不大痛了,皮肤上却淤出血点,看起来也很是吓人。

  樱桃面无表情地和镜子里眼眶通红的自己对视了一会。

  其实她有很多问题都想不懂。刚落到萧驰手里的时候,每天醒过来,她都忍不住问自己:这是我应得的吗?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活该吗?

  但人总会学着去适应生活。很快她就不会在每天醒来的时候问自己这种毫无用处的问题,她必须耗费更多的精力去讨好萧驰,生存是摆在第一位的,其他的只能向后排。

  但这两天,可能是因为她都和秦肃之在一起,脱离了萧驰身边的那种氛围,这些被长期隐藏在心底的回忆和情绪都接二连叁地冒了出来,弄了她个措手不及——她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曾经的事情了。

  还没等她做好什么心理建设,隔着卫生间的门,她忽然听见里间的房门被“咚咚”敲响:

  “樱桃,你起了吗?”秦肃之在外面问她。

  隔着两道门,樱桃怕秦肃之听不清楚,连忙提高嗓音道:“我在卫生间了!”

  秦肃之就也隔着门喊:“应云潜送过来点早饭,你快点洗漱好出来吃!”

  樱桃答应了一声,对着水龙头又洗了一把脸,匆匆忙忙走到外面去,就见秦肃之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,领子都跟着皱巴巴的,正在他那张办公桌上一样一样地摆早饭。樱桃看了一眼,发现种类居然很多,煎饼馃子和切片面包分庭抗礼,牛奶豆浆豆腐脑在旁边规规矩矩地立着,仿佛被罚站一样摆了一排。

  “这么多?”樱桃有些震惊。

  秦肃之笑了一声,不答她的话,而是问:“身上好点了吗?”见樱桃点头,他才说:“应云潜怕你挑食,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,就买了一大堆。他管这个叫‘有备无患’。”

  樱桃的视线在办公室里逡巡一圈,确信自己并没有看见应云潜的身影:“可是应先生他现在也不在啊?”

  秦肃之:“他陪他大哥上班去了。不是谁都像我这种无业游民一样闲的。”他递给樱桃一双筷子,“好了吃点东西吧,再吃就得是中午了,别饿着。”

  樱桃下意识地接过筷子,她看看秦肃之皱起的领口袖口,后知后觉地问:“你昨天是睡在外面沙发上的?”

  秦肃之:“不然呢?里屋也只有一个沙发,都是睡沙发,我还有什么可挑的?”

  ——那是因为唯一一张床被我睡了啊。

  樱桃歉疚道:“都是我给你添麻烦了……”